〖陆花〗大漠黄沙/五·暗河藏尸
简介：来来来，一起分分狗粮。
上一章章末大修，章前小修，建议把章末重看一遍。
〖五〗暗河藏尸
客栈的某个房间，榆木门被人有规律地轻轻敲响。
敲门声停止，房内传出一个中气极足的男声，“进来吧。”
门外的人进门之后又迅速将门合上，屋内烛光昏暗，他恭敬地低垂着头，丝毫不敢往那灯烛处瞥上一眼。
出声的男人身材壮硕，背负七环大刀，一身横肉虽隐在衣袍下，却没人会质疑他是否有生劈山岳的力气。他也不在灯烛下，他与刚进门的人一样，远远地站在一旁的阴影里。
若是陆小凤在这屋子里，他一定能认出，那个刚进门的人就是先前附和胡天隼添乱的人。
这人身量适中，长相普通，衣着也是毫不起眼的颜色和样式，是那种一丢到大街上就再找不出来的平常人。
他俯首低眉道：“主人，青鹭子已死。”
壮硕男人冷哼一声，“之前助南王谋反，这海南剑派未被赶尽杀绝，也已元气大伤，居然还不知收敛，来淌这趟浑水，也怨不得拿他开刀了！”
“青鹭子的尸首被发现了，但是……崆峒和沙海帮没有动成手。”
灯烛旁坐着个年轻人，进止雍容，仪表不凡，他本来在喝茶，却因为那人的一句话将茶杯放下了。
壮硕男人见状，立马问道：“辛十一，你说清楚怎么回事？”
辛十一道：“有一个年轻公子将一剑星的‘追魂三星’拦下了。”
壮硕男人的面色微变，“让人去查清楚他是谁！”
灯下的年轻人轻轻一挥手，壮硕男人立马噤了声，他又端起了茶杯，嘴边有些意味不明的笑，“那个年轻公子是不是浅色衣服，双目无神？”
听见他的声音，辛十一的腰躬得更低，“是。”
年轻人一点头，“退下吧。”
辛十一如来时一般利索又小心地退出了房间。
壮硕男人心中有疑惑，却不敢问。
年轻人悠悠喝完了茶，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，“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是来了。”
陆小凤与花满楼还未走回房间，就在石梯上遇见了熟人。
乌木杖一级一级地拄在黑石阶上，老人枯瘦的身形几乎要伛偻成一团，看起来可怜又可悲。
陆小凤和花满楼为他让开道，让他慢慢走过不算宽的阶梯，“老先生，外面天已经黑了。”
四周无人，老人瞟了他们一眼，“白日的太阳太烈，老头子只能趁着晚上出去透透气了。”
花满楼点点头，“外面不比地下，没有灯烛照明，老先生小心些。”
说书人“嗯”了一声，又继续一步步往上挪着。
陆小凤与花满楼刚回到房间，陆小凤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，“花兄，你猜说书人要去干什么？”
花满楼沉吟，“找人。”
陆小凤点头，花满楼与他想的一样，“而且是很重要的事，等不及人来找他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他一定是在我们刚才告诉他的故事里发现了什么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你也想到了？”
花满楼点头，“我也想到了。”
陆小凤摊开手，“那你方才怎么不拦住他？”
花满楼笑了，“那你方才又怎么不拦住他？”
陆小凤笑得像只狐狸，有四条眉毛的狐狸，“放长线才能钓大鱼。”
花满楼像是看见了陆小凤眼里的狡黠，笑得更开心了，“那你又为何不偷偷跟上去？线不牵在手上，怎么钓鱼？”
陆小凤道：“牵着线的确可以钓鱼，但是也会打草惊蛇。”
花满楼的神情严肃了些，“以你的轻功都会被发现？”
陆小凤道：“保不准。他的功力我的确是摸不透。不过，那根线我不用非要牵着。”
花满楼侧头，“哦？”
陆小凤得意地抹了下一撇胡子，“如果你知道线的另一头在哪，你还用不用牵着？”
花满楼道：“自然是不用的。”
陆小凤看花满楼淡然为两人倒了茶，笑容温和，一点好奇的神色都没有，脸上的沾沾自喜也消了些下去。他还在等着花满楼问他呢。
陆小凤眯着眼，问道：“你知道在哪了？”
花满楼喝下半杯茶，点了点头，“你不说我还想不到，但是现在我已经想到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是什么？”
花满楼道：“花十七娘。说书人一开始就是她为我们引荐的，他放心花十七娘引荐来的人，说明他们关系匪浅。能在这种局势里有这样的信任，他和花十七娘之间一定有什么盟约，所以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，一定会去找花十七娘。”
陆小凤无奈道：“花兄啊花兄，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……”
花满楼接道：“就能让你多逗逗我了？”
陆小凤笑了，“七童，你真是太不可爱了。”
两人玩笑时，就有伙计送来了晚膳，除了先前他们点的酒肉，还有几盘在大漠里算得上罕见的菜。花十七娘的这个恩人，做着的确是舒服。
两人吃喝完，伙计收走了碗碟，他们确定无人再会来打扰时，才又说起了正题。
陆小凤从怀中摸出了那片金叶子，“花兄，听了说书人的那个故事，你对京城的案子有想法吗？”
花满楼道：“我想过那封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我们手上的信，写的就是关于沙底宝藏的消息，万总镖头的‘大漠’也是为指引我们来此，那枚金叶子指的大概就是地底的黄金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但是万总镖头重情义轻钱财，死前还如此惦念的事，不会是这个。”
花满楼点头，“是。而且，看这客栈里如此多的长住客人，宝藏的消息早已被人泄露了。仅仅为了不让我们二人知道这消息，就屠杀镇远镖局十五位镖师和天枢门十多位弟子，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那说书人告诉我们宝藏的消息，一是为了将我们拖进这潭水里，二就是为了混淆我们的思路，让我们将京城的事往简单了想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所以京城的案子，不仅与这大漠宝藏有关，还比我们之前想的更要复杂。”
花满楼皱了眉，他们陷进了一个庞大的迷局里，光是他们所知的，就已有三十多人搭进去了性命，而且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在其中丧命。今天若不是他接下了那三枚暗器，崆峒与沙海帮当即就要翻了脸，胡天隼或许不会死在那暗器下，但崆峒的弟子与沙海帮的下属就难说了。
他总是愿意去相信人性里善良美好的一面，却又总是被现实提醒人的丑恶与残忍。
陆小凤伸出手指，按在花满楼蹙起的眉间，揉了揉，“好了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，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”
花满楼舒展开眉头，被陆小凤幼稚的行径逗笑，“什么事？”
陆小凤不答话，牵起花满楼的手，将他带到了床榻旁，按下他的肩，让他坐在床上，“睡觉！”
花满楼道：“哦？你没有想去‘造访’的地方？”
陆小凤点头，突然蹲了下来，抓起花满楼的脚，“当然有。但是你听听门外。”
花满楼侧耳，门外有人经过的声音，两个人，而且这两个人的脚步声已经在他们门外出现过不止一次了。他在听脚步声的时候，陆小凤已趁机将他的鞋脱了下来。
花满楼摇了摇头，无奈笑了，“花十七娘怕再出事，安排了人巡夜。”
脱完了花满楼的鞋，陆小凤又站了起来，把花满楼往床里挤了挤，“所以我就算有地方要去，现在也去不了。”
花满楼会意，往床里挪了些，给他留出位置，“你可不是巡夜的人拦得下的人。”
陆小凤一屁股坐下，把自己的鞋也给脱了，靠到了花满楼旁边，“那是自然，但我在等一个好时机。”
花满楼抖开薄被，将被角递给他，“守夜的人最困乏的三更时。”
陆小凤笑道：“正是。”
他拉过被子，将自己盖住，径直在花满楼身旁躺好了，“所以……”
花满楼微笑着，“所以？”
陆小凤躺得规规矩矩的，规矩得让人不忍心挪动这规矩的姿势，“所以我们快睡吧。等我们休息好了，那些巡夜的人却是最困的时候，正好方便去摸索下这间客栈。”
他说得也是正正经经。
花满楼的笑不仅温和，还有些纵容，“好。”
他也躺下来，闭上了眼，没去说这房间里还有一张床，他们不用挤在一张上休息。
陆小凤翻了个身，变成了侧躺，脸朝着花满楼，绵长温热的呼吸扫过花满楼的手，痒痒的，还有些湿润。很舒服。
这些天，因为司空摘星将他们带进的这个麻烦，他们很久都未有过……但局势严峻，的确不是想这些的时候，他明白，陆小凤也明白。所以陆小凤用了这隔靴搔痒般的法子，让两人亲近些。
花满楼轻笑，伸出手指，指尖划过陆小凤光洁的额头，削直的鼻梁，又摸索到他整齐漂亮的小胡子。
陆小凤猛地睁开眼，花满楼虽然看不见，但是感觉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风。
陆小凤的声音比平日沙哑了些，暗流涌动，“七童，你再摸，我们就睡不了了。”
花满楼笑着，笑容温润平静，声音也温润平静，“那你是想睡，还是不想睡？”
陆小凤可不是君子，纵使他偶尔是个君子，也绝不会在这时候还愿意当个君子。他握住了那只摸着他胡子的手，修长又温凉的手指在他火热的掌心里微不可察地轻颤，“七童想听真话？”
花满楼微笑，神色从容如常，耳廓上却已红了通透，“你愿意说假话？”
“不愿。也不想。”
陆小凤又翻了个身。这是个极其漂亮的翻身，漂亮得他甚至想为自己鼓掌。
三更时分，巡夜的人虽是新换上没多久的一班，但也困倦得几乎睁不开眼，脚步十分拖沓。
两道迅疾的黑影在石阶上闪过。
有个人余光瞥见了，再眨了眨眼，又往那边探头多看了几眼，却没有再看见任何异样。
他的同伴问道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那人晃了晃脑袋，打了个哈欠，“没事，眼花了。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下一班啊？”
同伴也跟着打了个哈欠，“还得有大半个时辰呢，忍忍吧。”
两人低语的声音渐远，贴在通往下层的石阶壁上的两个人影才又站了出来。
他们正是换上了夜行衣的陆小凤与花满楼。
陆小凤抓住花满楼的手腕，低声道：“下面太黑，一点火光站在这石阶上都能看见，靠你了。”
花满楼点点头，反手将陆小凤的手握住，领着他往阶梯下走了去。
在完全黑暗的地方，花满楼反而“看”得比陆小凤更清楚。花满楼听着风声，辨出脚下地势的情况，一步都未踩错。陆小凤便听着花满楼的脚步落处，再挨着一步一步地踩上去。
两人再往深处走了一段，脚下的路就不再是人工凿刻出的阶梯，而是陡缓不匀的石坡，幸好两人轻功都不错，不至于踩不稳滚下去。
水珠滴答的声音越来越近，陆小凤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，忽地笑了，“花兄，原来不止我是你的眼睛，你也可以做我的眼睛。”
有光的地方，陆小凤就是花满楼的眼睛。而在黑暗里，花满楼就是陆小凤的眼睛。
花满楼也笑了，“你带我看孟河的河灯，我就带你看沙漠的地下暗河，如何？”
陆小凤诧异道：“暗河？”他的确是听见了水滴声，却没想到这地下居然会有一条河。
花满楼点头，“石坡走到尽头应该就离暗河很近了。”
还未走到石坡的尽头，花满楼就先察觉到了异样——血腥味，浓重的血腥味。
花满楼握住陆小凤的手微微一紧，“有人。”
陆小凤也闻到了血腥味，新鲜的，带着地底暗河的寒意的血腥味。
陆小凤摸索过去，果然碰到了一个人，皮肤已冷得像冰，脉象全无，显然是已经死了。
陆小凤冷笑，“原本我只是以为这下面藏着这客栈的秘密，却没想到这里居然被人当做了抛尸的地方。”
花满楼靠过来，摸索了几下，只发现了这尸体身上算不上深的擦碰伤。这些伤纵是一直流着血，也不会致死。
花满楼道：“我们把他带回去交给花十七娘，查看下他的身份，再检查下他的死因。”
陆小凤点头，将尸体提起来，负在肩上，“走吧，我们回去。”
